穆樘

上一篇是什么时候写的写到哪里了我都已经完全忘了（逃跑）

疯狂翻完前文发现都快寒露了...咳.

依旧是人类韩×树妖叶，不喜误入

我又回来了！

从世邀赛回来后，叶领队终于顶着其他队员意味深长的目光，老老实实地被韩文清提溜着衣领带回了家。

他在外头晃荡拖延了十年，此刻终于也到了还债的时候。当叶修回到自己本体的那一瞬间，韩文清便震惊地愣在了原地。

那棵之前还沐浴在夏日阳光里、连每一片绿叶似乎都在发着荧光的银杏树，竟就在弹指间轰然枯萎。沉绿的叶在尚且炎热的天气里忽地就一阵轻颤，跳过了银杏镀金时那最灿烂的一刻，化为了深黄且干脆的枯叶，而后颤巍巍地蜷缩成一团，直直向着地面掉落了下来。

不过眨眼，曾经茂密的树便只剩下了一根孤寂无力的树干，佝偻着脊梁，在四周一片绿意盎然中刺眼得厉害。

韩文清心里狠狠一沉，踩着一地落叶走到它身边，伸手摸上粗糙的树干。

“叶修？”他试图唤道。

他掌心温热，掌下相触的一片却凉得惊人。叶修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就连一丝生机也感受不到，就好像他已经干脆选择长眠于此，再也不会醒来。

韩文清被这个想法激得心惊肉跳，连目光都在微微颤抖。他设想过很多次叶修回到本体后会如何修补自己，却从未想到过叶修已经被逼着要走上一条死路。

心跳在那一瞬间的暴动后慢慢趋于平静，韩文清在渡过那一瞬惊心动魄的无措苦恸后，竟像是突然想开了似的，露出一点儿无悲无喜的彻悟。

总归他和叶修的命靠着一个听起来虚无缥缈的契约牵在一起，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一个都跑不掉。

更何况……

韩文清抬目，看向他头顶稀疏冷清的枝桠。那细瘦的枝条在蓝湛湛的天空下，延伸出佶屈的轨迹，就好像是将长天撕开了几条漆黑的裂缝，泄出一点不知尽头的来路。

沉默的男人想起叶修站在这颗树下对他说的话。

彼时叶修身形稍显瘦削，骨架撑不起宽大的衣料，一点风就能鼓动他的衣角猎猎翻飞，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带到不知名的远方。

而他搭着韩文清的肩，目光淡定，语气懒散，与往常别无二致。

“把你们霸图的仓库填瓷实了，等着哥出来就过来拿啊。”他贱兮兮地冲着韩文清笑，话语无比讨打。

却留下了一个沉甸甸的承诺。

叶修曾说过他会回来，于是最后他重新踏上了联盟的战场;他曾说要拿冠军，于是他竟真的将白手起家的兴欣送上了第十赛季冠军的宝座;他说他要给自己带一个世界冠军的奖杯回来，于是这个夏天，他带着国家队身披万丈荣光而归。

除去叶修那些口无遮拦、狡猾耿直的鬼话，他所许下的承诺，无论途间如何艰苦坎坷，最后都被他一一兑现。

韩文清垂下目光，那幻觉似的片刻动摇软弱被摧枯拉朽地抹去，男人线条硬朗的面容跟着再次坚毅起来。

他信他。

十年前的韩文清，还是一个老老实实上着学、只有周末假期才摸上电脑打打游戏的青涩少年。

十年前的叶修，还是一个因为一时的心血来潮而偷偷摸摸地从深山族群里溜出来的小树妖。

那时的韩文清还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坚信“万物皆有灵”这种神神叨叨的话都是千百年前的老祖宗在做梦时嘀咕的呓语。

所以他压根也没有想到，那个和他一样保持着胜率百分之百、让他燃起一身热血的对手，是个尽管在族群里还算一个没长开的小孩，可也已经年岁上了百的妖精。

并非是话本小说里那些不知真假的怪力乱神，而是活生生的、就在他眼前蹦跶的妖。

叶修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多么特殊，所以他一开始并未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任何人，而是伪装成了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一路南下，体验过世态炎凉，人间烟火，最后误打误撞地走进了那个网吧。

他一直以为自己立根于山，一身灵气修炼百年，如今入世不过是扮成一个刹那过客，体味一遭红尘烟火，而人间悲欢于他，不外乎是一场过眼烟云，在这转瞬即逝的时间中，甚至不能在他心头留下半分痕迹。

直到他遇到了那对兄妹，将他一潭死水般的心池一笔点动。

叶修的本体是银杏，他们一族在辗转的时光里，已经变得越来越难以生存，到了叶修这一代，活下来的小幼苗都已经成了长辈们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宝贝。叶修从未经历过无依无靠、孤苦无助的日子，因此看到苏家兄妹此刻缩在一起相依为命，他那颗向来事不关己的心突然一颤。

于是便顺水推舟地留了下来，开始一点点融入了兄妹俩的生活。

叶修像是一张干净的白纸，空无一物了几百年，原以为会就这么四大皆空下去，却最后和苏家兄妹挤在这家小小的网吧，在四周嘈杂喧闹、空气里都带着浅浅烟气的方寸空间里，一点点沾染上喜怒悲欢、六欲七情的绚烂色彩。

直至他和苏沐秋被人堵在了一线峡谷回城大道的正中央。

那个拳法家语气沉沉，又带着点少年的青涩，说出的话斩钉截铁。

“一叶之秋，打一场吗？”

叶修那颗懒惰的心脏，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微微跳了那么一跳。

也就是这一跳，让他从此在人间扎下了根。

从山里溜出来的小树妖一路流浪，举目四望，终于将他一直背着的、与他几乎同高的树苗，小心且坚定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雨水的那一天，叶修藏了半年的马脚终于不小心露了出来。

苏沐秋目瞪口呆地看了他半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问什么，最后舌头打着结，只能露出一脸天崩地裂的模样:“……”

叶修看他都快厥过去了，忍不住好心开口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苏沐秋捂住心口，艰难地憋出一句话:“……不是说建国之后不能成精吗？”

叶修无辜地眨了眨眼:“可是哥建国前几百年就出生了啊。”

得，这还是个上了百的妖怪。

苏沐秋又差点是一口气没接上来。他横了叶修一眼，一脸“你他妈别说话让我缓缓”的凶狠，叶修秒懂，立马点了点头，乖乖闭上了嘴。

苏沐秋蹲在那里，脸上神色扭曲变幻万千，跟个万花筒似的，叶修越看越觉得有趣，最后微微侧过了脸，憋笑憋得辛苦。

苏沐秋也没那个力气再对他跳脚，自己兀自纠结，头发都快被自己揪掉了，他才猛地站起身，指着叶修的鼻子恶狠狠地道:“你！你这个情况，还有谁知道？”

叶修老老实实地回答:“就你，没了。”

苏沐秋手指抵着下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眉眼稍稍舒展，语气却仍旧不太好:“那还行。我跟你说，你千万把这秘密藏好了，万一被其他什么人发现了拿你去搞切片研究……”

他像是个老妈子似的对着叶修千叮万嘱，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

苏沐橙趴着墙壁看过来，一双眼睛明亮地晃闪着，脆生生地问:“什么秘密呀？”

苏沐秋:……

叶修:……

事实证明，这种近乎梦幻一般的事实对于小姑娘来说，接受的速度竟比苏沐秋要来得快的多。苏沐橙伸手拽了拽叶修的衣角，期待地问他:“那你能变什么东西出来吗？”

苏沐秋对自己在妹妹心中一时的地位下跌心怀不满，撇了撇嘴，硬是把自己的好奇心给压了下去。

叶修笑了笑，伸出手在苏沐橙面前打了个响指。

他指尖上忽地缓缓出现一团莹莹的光，随后只听见“啪”的一声轻响，莹光微微一跳，随风散去，只剩下一片小小的、扇子似的银杏叶，嫩绿嫩绿的，落在叶修手心里显得格外可爱。

叶修捏着叶根，笑眯眯地递到苏沐橙面前:“沐橙，看完了表演，记得替我保密啊。”

苏沐橙惊喜地接过来，用力点了点头。

叶修直起身，看到苏沐秋离着他远远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斜瞅着自己:“我呢？”

叶修立马如法炮制地也送了一片过去，嬉皮笑脸地道:“贿赂了沐秋大大，还请大大替我保密啊！”

苏沐秋这才哼了一声，摸了摸鼻子:“看我心情吧。”

这事儿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叶修是人是妖，于苏家兄妹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小姑娘还是天天上学，俩人也还是天天泡在游戏里，打着材料发家致富。

“哎，”苏沐秋看到叶修屏幕上跳动的头像，拿胳膊撞了撞叶修，“那个大漠孤烟又来了。”

“让他来呗。”叶修侧头点开附近消息，眯了眯眼，不甚在意。

“这次赌他的那个轻甲吧！”苏沐秋摩拳擦掌，眼神晶亮。

他看上那个轻甲已经很久了！

“喂！”叶修哭笑不得，“这还没开始呢，你都想好赌注了？”

苏沐秋干咳一声，也有些尴尬道:“激动了，激动了。”

叶修瞥了他一眼，嘲笑够了，转头就点开了好友列表，找这个“移动材料提款机”私聊去了。

韩文清知道这两人是在捣鼓自制武器，倒也一点都不犹豫，短短地打了一个字过来:“好。”

叶修笑了，手脚麻利地向他发去了竞技场的房间和密码。

韩文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想着要去找一叶之秋。

是因为找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而兴奋吗？那也没必要天天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吧。

是因为一直想要一雪前耻吗？可是他并非没有打败过叶修，也曾从他那里赢来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再说了...韩文清坐在电脑前，心快扭成一根七拐八折的麻花。

谁会像他那样天天跟在人家身后跑，甚至暗搓搓地打听他的位置，见到他就高兴得不行，一上线就去看他在不在，看见他灰暗的头像会觉得心脏被不知名的大手狠狠捏住，一看到他上线心情立马云开见月……

这不是找朋友，这是处对象吧？？

他被这个想法一惊，仿佛一道天雷顿时就从九天之上直劈而来，劈得他混沌模糊的心思顿时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赤条条地接受着来自自己的凌迟。

他脑子里仿佛一下子分裂出了两个人，一个欢天喜地，一个指着另一个大骂想太多，两人每天打得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两败俱伤也不曾停下重重挥出的拳头。

结果在看到那人上线后，两个小人也不扭打在一起了，一齐颠颠地就奔着叶修去了。

……没救了。

韩文清捂住脸。

他曾见过叶修几次，就在烟云缭绕的嘉世网吧里。那时他还没什么想法，单纯觉得这小孩儿长得还挺清秀。

现在他满脑子叶修的身影，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喜欢。

韩文清，你没救了！他唾弃着自己，却也总控制不住去关注叶修的行踪。

所以当后来传出“荣耀”这款游戏打算组建联盟与职业战队时，他立马就想到了叶修。

他该庆幸那个时候自己就在嘉世网吧附近打线下赛。若是隔得太远，他直到现在都不愿去想这个假设。

韩文清大概永远也忘不了那时倒在血泊里的苏沐秋，和苏沐秋身边，脸色煞白的叶修。他的眼鼻口都有细细的血缓缓流下，全身上下都变得透明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天地间，却还死死握着苏沐秋的手。

他瞬时大脑一片空白，喉咙被堵死发不出声，心脏也像是被猛地沉进了冰冷的深海，窒息着挣扎，却只能徒劳地绝望，看不见光。

他跪在叶修身边紧紧握住他垂在一旁的手，耳边是惊慌的人群大声呼叫的嘈杂，是苏沐橙在他身边哀至恸绝的抽泣，眼里似乎填满了光怪陆离，血液的殷红和地面的石灰混在一起，铺开一片触目惊心的黑沉，如同深渊在侧。

而他却无能为力。

救护车来得很快，医护人员冷峻而迅速地抬下担架，准备好抢救仪器，打算将苏沐秋送上救护车。

此刻他们才发现这位伤者旁跪着的青年力气大得惊人，于是不得不强行掰开他的手，这才抬着苏沐秋上了车。

苏沐橙迈步就要跟着跑进去，脚步却微微顿了顿。她转头，透过泪水模糊的视线，看到叶修身边跟着韩文清，她定了定神，这才跟着医生，以家属的身份进了救护车。

救护车立马呼啸着警笛，冲出人群。

叶修在这时才微微动了动。

他抬眼，模模糊糊地看到自己身边跪着的少年。

“叶修？！”他听到韩文清在喊他。

深吸了一口气，叶修眼神微凝，像是下定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决心。而后他提着一口气，轻声道:“老韩。”

韩文清微微一颤，随后立马靠近了叶修，压住惊慌去听他的话。

叶修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不似笑的笑:“如果我说……我想把我的命交给你来掌管，你愿意吗？”

韩文清听罢，愣怔了一瞬。

迎面而来的轻声话语带着千钧的重量，兜头将他砸了个措手不及。

他好像终于能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了，嘶哑却迅速地回答:“愿意。”

叶修也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回答得如此不假思索。

“我大概是没说清...”他轻咳了一声，费力地道，“我把我的命交给你，就意味着……我们的命连在了一起。”

“如果我这次没挺过来...”他居然还有力气笑，韩文清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捂住叶修的嘴，语气凶狠里掺着惊慌:“不准这么说！”

他头一次发现，他距离失去竟然这么近，近到他手下的这个人一点点孱弱下去，他握得住那人愈加冰凉的手，却握不住他生命的缰绳。

四肢百骸的血液凝滞冰冷，五脏六腑都在痛苦地烧灼，几乎要发出泣血的挽留。

韩文清压着嗓子，几乎从牙缝见一字一顿地挤出话来:“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放你走。”

“不就是性命相连吗？”韩文清握住叶修的手愈发用力，剩下的话语，字字千钧。

“我愿意。”

叶修微微抬起头，逆着光看向韩文清在阴影里不甚清晰的脸。

他目光沉静而深远，那一瞬间韩文清觉得自己似乎从里到外都被他看了个透彻。

而后叶修抿了抿嘴，缓缓弯了眉眼，轻轻说了一声“好”。

那是韩文清第一次看到叶修那样的笑。不是他惯常的漫不经心，也不是那副狡黠气人的模样。

他笑得极轻极淡，像小小的蝶翼，浮光掠影般地点开一圈涟漪。而波纹之下，大风乍起，卷开云雾，在万物静默中，百年已过，岁月弹指，然而晨曦似水，黎明将近。

韩文清看不见的是，那一刹那，院内那一棵瘦小的银杏一瞬枯黄，而后一瞬绿开，像是拍岸的潮水，干涸了数百年，此刻终于踏着天光，汹涌而至。

END.

我靠写完我才发现我忘了今天是沐秋生日...😭

我错了我错了（.

希望不要被打死（（（.

算是真正交待了这件事的始（设）末（定），接下来就可以继续发糖了

最后，我爱评论（小声.）